第十七章 弗洛伊德的夢理論:批判地學習(二)
未能完全解開的性夢
夢境:
我被置於一項選擇中:或是放棄自己喜歡做的某件事情,或是退學。我別無選擇,放棄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,這事情似乎是對一本書的閱讀。
我的這個夢境便這樣以一種虛幻的概念出現,緊接著發生了一次時間的大幅跨越:幾年後,我即將高中畢業了。
我們得知,將有一個檢察團來學校,我們要做好各種準備。我正坐在教室裡,面前是一張很舊的課桌,桌面有個洞,還有一條裂縫。一位女教師,似乎是行政事務的負責人,以及男女同學各一名,是班長之類的小幹部,他們一起要求我自己拿錢,想辦法把桌面的洞和縫修補好。我拒絕了,說那不是我弄的。他們威脅我說,如果我不做這件事,便不發給我畢業證。我憤怒地大聲抗議著,表示寧可不要那個畢業證。女教師變得很和藹,勸了我一番,提出一個折衷方案:我拿錢,他們找人修。我仍然不願意。
回面一轉,我坐在教室裡上課。老師在講一本與性有關的書,她在念目錄,我覺得極有啟發,急急地記錄。記下後一看,又覺得沒什麼用處。
我最終沒有拿到畢業證,但是,那男女二生仍在追著我,讓我修桌子。我在前面跑,跑上樓頂的一個房間裡。我從窗戶裡向下看,發現自己在3樓,同時看到那兩個學生開始燃放鞭炮,那男生還向我揮了揮手。我也開始放炮,想讓鞭炮聲壓過他們。他們對我的行為似乎毫無知覺,放完炮,那女生還抬頭對我說:“方剛,你怎麼在這兒?”這句話使我很生氣。
女生又氣了我幾句,我拿起一支步槍衝下樓去。我推開樓下的一個房間,她正在裡面,我舉槍要射擊,警察卻在我身後斷喝道:“舉起手來。”我看到了他們對著我的槍口。
正做夢的我不甘心,想到我自己研究出來的一種高科技殺人手段。於是,畫面逆向運轉了一番,我衝進那個房間時,問了那個女生一句:“你想坐在我辦公室裡喝茶嗎?’’女生如我期望的那樣,說了聲:“想。”於是,立即有一個巨大的立體的“壓”字向她正面壓了過去,壓成一張肉餅。她死了,警察抓住我,卻找不到我殺害她的證據。
警察的糾纏使我很不甘心,於是,時空再次逆轉。這一次我從樓上衝下來時沒有拿錢,警察也沒有躲在屋後。我推開房門,再次問了那個問題,女生說:“是。”於是,她死了。我逃到街上,警察才剛剛趕到房子裡。
在街上的我看到一個老婦人正在一幢3層樓房的頂層晾衣服,我們相互驚愕地對視著。“是她?”夢中的我驚恐地想著,同時知道自己必須殺了她。我拿著那支步槍,衝上樓去……
背景與分析:
這是我自己的一個夢境,做於1997年3月的某天。下面的分析是我於做夢當天完成的,我當時正讀弗洛伊德,深受其影響。按著弗洛伊德的理論,這無疑是一個十分典型的性夢。
夢開始時所謂選擇的情節,不過是檢查作用在發揮自己壓抑的功能。
那張桌子上的“洞”和“縫兒”,分明是女性陰部的象徵;那個時而嚴厲時而和藹的女教師,以及那同時出現的一男一女兩個青年,也都具有性的誘惑與暗示;教師講授的書則乾脆是一本關於性的書;我向樓上跑的動作,引起與性交相似的節奏和喘息聲;我躲到3樓的一個房間裡,及最後出現的老婦人也在3樓,“3”在弗洛伊德的辭典裡同樣有性的寓意;我手中拿著的步槍,則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徵;老太太在樓頂晾衣服,其中肯定有可以使人聯想到性的內衣。而最為顯著的還是,我對那個女學生的謀殺。那個巨大的將其壓扁的“壓”字的出現,分明是強暴與性交的暗示。警察也許是某種傳統的性倫理觀念的象徵,我想殺掉那個女青年卻又不願被警察抓住,是否是我的某種無意識深層的強姦情結的反映呢?
回想做夢的前一天,我確實有過未能實現的性慾望,這個夢是否便是那未能實現的性慾的滿足呢?
在做這個夢的前一天,我曾閱讀到這樣一個情節:一位女青年說,她到60歲的時候仍要享受性的快樂。所以,那個晾衣服的老婦人的出現便不難理解了。
夢中也存在一些與性無關的線索。
生活中無疑經常能出現選擇,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卻失去一些與精神無關而與現實較密切的東西,我近來總是在選擇自己想做的事情,但對那失去的,不可以說一點也不牽掛。那麼,夢開始時的那個選擇,是否便是這一生活情節在夢中的投射呢?而“高中畢業”時,我終於做出放棄“畢業證”也不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情的選擇,是否同樣是願望的實現呢?但是,我無法理解它們何以在此時出現,我無法在前一天的生活中為它們的出現找到現實的依據。
我近來在籌劃寫作一本關於心理學的書,但是一直沒有理清思路,不知如何圈定全書的框架。教師在念一本書的目錄,我覺得很有啟發,便可能是我理清全書線索這一願望的實現。
但是,我實在無法將這個夢做為一個有機的整體來解釋。我不理解的是,放鞭炮到底象徵著什麼?為什麼我想用自己的鞭炮聲超過那對男女青年的鞭炮聲,為什麼那個女青年很平常的一句話會激怒我,以至於一心一意想殺死她?現實中的我是絕對不敢做殺人的幻想的。我何以會因為看到那個老婦人而驚愕萬分?而且,我對老年婦女絕對沒有性慾,何以會持槍衝上樓去呢?莫非我的潛意識深層有這種慾望?
有一點可以肯定的,我做這個夢的時候一直充滿了恐懼,在我當時記錄夢境的紙條上,我寫下了“惡夢”兩個字。弗洛伊德同時代的一位學者曾經寫過一本專門論述惡夢的書,可惜我們沒有辦法得到它,更無法做對號入座的嘗試。
整個性夢的底調過於沉悶。做這夢的前一天,我極度勞累,而且心情很不好,憂鬱,失意,有傷感,也有惱怒。夢境中的我對外界又似乎頗有些仇恨情節(殺人欲,有對別人的敵意),這很可能是白天的情緒通過夢境宣洩出去了。
我自己更傾向於做這樣的解釋:那天我真的太累了,而在極度勞累中,於睡眠中溜出來活動的潛意識也會很“勞累”的,勞累中很容易把事情做得一塌糊塗,也容易把夢做得“一塌糊塗”。事實上我此前也的確有過類似的記憶,身體極為疲勞時做的夢,因素更為複雜,解釋的困難也要多一些。
在我的經驗中,勞累狀態中夢境的另一個特點,可能是十分簡單,像兒童的夢一樣,沒有經過多少偽裝便實現了願望的達成。
這個夢的另一個特點,便是我靠自己的意志幾次改變了情節的發展,使我的“謀殺”變得很高明。
現在回頭看上面的解釋,想到,也許正因為我過於執著於弗洛伊德的性夢原理了,才未能完全理解它。但時過境遷,對於這種過於隱晦的夢欲做一番新的理解已經很難了。
街邊熬魚
夢境:
路邊,聚集著很多人,他們是我的親友、同事。已經支起了十幾堆炭火,上面均有一個大鍋,裡面都在熬魚。我湊到一個鍋前,看到裡面有七八條肥大的魚被清水煮著。我的親友、同事們分別在不同的鍋前熬魚。我的妻子似乎是這次活動的指揮,因為當一個親屬大聲喧嘩時,她立即站出來喝斥:“別喊!熬魚能讓別人知道嗎?”
P女士將我叫到她的房間裡,她遞給我裝在信封裡的1000元錢。
我們又回到路邊熱火朝天的熬魚現場,我發現,人們正在轟趕蒼蠅。數不清的蒼蠅在周圍盤旋,一隻隻裝滿米飯的鍋敞著蓋,熱氣騰騰,而蒼蠅就落在上面。我也參與轟蒼蠅,人們都在用水管沖蒼蠅,我也拿到一根水管,但擔心會將米飯弄濕,而且懷疑水擊是否真能趕走蒼蠅,所以遲疑著沒有動手。
還是同一個場景,我忽然急急地要去參加一次很重要的學術會議,忙著整理文件袋。不知為何所有人都要同我去參加這次會議,而且他們都認為這對他們自己很重要。P女士成了安排這次會議的總指揮,她將一些父母因故不能同往的孩子托付給具體的人照料,安排得很細緻,這些孩子中,有我的妻妹不滿週歲的兒子。
這時我醒來小便,夢結束了。
背景與分析:
這同樣是我自己的夢,做於1997年2月16日晨3時。
我是在小便之後立即紀錄這個夢的,一邊紀錄,我一邊完成了對它的首次分析。
那天我的妻子剛從天津回來,晚飯的時候我們還在談論應該多吃一些海產品,如魚蝦之類,對健康會有好處。於是,便出現了這個如大躍進時期大煉鋼鐵一般熬魚的夢境,它表現出我對海產品和健康的渴望。
妻子之所以被安排成這次大規模熬魚行動的領導者,是因為:我們來北京後,天津的原住房與一位朋友的住房進行了調換,但手續遲遲沒有辦好。春節期間,這件事開始全權由妻子接手處理,她回到北京後對我講了處理結果,我很滿意,覺得她遠比我善於處理這些現實生活中的問題。於是,她在我的夢裡便以領導者的面目出現了。
改善食品結構的願望和改善經濟收入的願望結合在一起,P女士便出現在我的夢中了。
那個男女老少都要同我一起去開學術會議的情節,可以理解為我紀錄夢是為了進行研究,而男女老少都可以通過紀錄、分析自己的夢更為深入地瞭解自己。
以上的想法是在幾秒鐘之內完成的,夜半時分似醒猶睡的我很清楚,按著這一邏輯我無法解釋這個夢中許多關鍵的細節,如妻子、蒼蠅、水管等等。我已經關掉燈了,忽然意識到,這個夢的結束是因為小便的慾望,而因要小便而醒來的我,陰莖是勃起的,我也感受到了勃起時的快感。那麼,這個夢本質上是否是一個性夢呢?我摸黑在枕邊紀錄夢境的紙上又寫下了兩個字:小便。這兩個字使清早醒來的我得以解釋了這個夢的實質。
我的第二次釋夢結果是這樣的:
按著弗洛伊德的說法,魚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徵,抓住這最為關鍵的一點,整個夢便迎刃而解了。這個夢實際上是我對性學研究的一種夢境投射。
那麼多人在大規模地熬魚,一方面表示性是廣泛的涉及到每個人的問題,另一層的意義在於,性禁忌引發的性問題在不同的人身上不同程度地存在著,幾乎所有人都處於性的困惑與掙扎當中